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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1 章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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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唇角始終噙著一抹嘲諷般的笑意,目不斜視的從梅長蘇身側走過。

“叮鈴鈴!……叮鈴鈴!……”他聽到一連串彼此相和的鈴鐺聲。

他真的攔不住。又有什麽理由阻攔?

似乎仍有清脆的銀鈴聲穿過整個金陵城的夜空飄過來,終至寂無聲息。

雪夜的寒風從洞開的門窗吹進來,一陣令人心悸的刺骨蒼涼。

從虎丘溫泉剛剛返回京城不久的言豫津和蕭景睿,聽說梅長蘇病重到閉門謝客的程度,擔心不已。今日蘇宅終於開門放了他們進府探望,言豫津不待進門,已經一疊聲“蘇兄,蘇兄……”的喊人。

撲到近前,見梅長蘇雖然面色仍稍有些蒼白,精神還算不錯,才放松了玩笑道:“九兒可是該罰!還總是信誓旦旦的一定照顧好蘇兄,卻怎麽讓你得了這麽一場大病!”

梅長蘇唇角的笑意立刻淡了幾分,側身將書卷放在案上,擋住臉上神情,輕聲道:“只是受了些風寒,好多了。”

言豫津迫不及待的道:“蘇兄,我帶了幾筐最新從嶺南運來的柑橘,你生病口裏苦,吃那個最好了!”

“好啊!”梅長蘇笑應道。

“九兒和飛流呢?這兩個小家夥肯定愛吃!”

“飛流。”梅長蘇輕喚了一聲。拿過一個橘黃可愛的柑橘遞給他。

蕭景睿觀他神色,隱隱察覺到什麽。言豫津還在傻傻的捅刀:“九兒呢?”

梅長蘇垂首剝桔子。“她不在蘇宅了。”

“不在蘇宅?”言豫津提高了聲音,甘甜的橘子也顧不上吃了,“不在蘇宅去哪裏了?”

蕭景睿也滿臉疑惑的望過來。

梅長蘇仍是低著頭,修長的手指將橘瓣上白色的絲都細細的剝下來,耳邊似乎聽到一聲,“蘇哥哥的手真好看!”,又說,“甜的!”一雙笑眼彎成了清澈的月牙泉。

剝好的胖胖的橘瓣拿在手裏卻並不吃,擡頭對上蕭景睿和言豫津的目光,淡笑道:“想是回家去了吧。”

“回家?……”言豫津還要追問,被蕭景睿扯住衣袖打斷了。

蕭景睿道:“蘇兄的身體確實好了嗎?這個節氣得病可不是小事,我父親府上的大夫雖然及不上……但比京中其他尋常醫館還是好上一些,可需要我遣他過來瞧瞧?”

梅長蘇說道:“確實已經無礙了,盟中也指派了大夫來,你們不用擔心。”

連新大夫都請來了!言豫津楞了楞,看來九兒是真走了,而且還可能是不再回來那種。視線不禁又瞟向梅長蘇。

梅長蘇向後靠了靠,探手將手爐重新攏入懷中。這個冬天,分外寒冷了些。

這一日,自言侯府勸說歸來,梅長蘇在桌前靜讀。執冊在手,半日也未翻動一頁。書案上是畫了一半的殘畫,頓了半晌,終是展開來,取過畫筆重新細細描繪。

突然聽見飛流在庭院中大叫:“九兒!九兒!!”

梅長蘇心中一窒,未及思考,已經快步而出——是她回來了?!

飛流在花園子裏,走過去梅長蘇才知道他為什麽叫喊——園中本來的姹紫嫣紅都已頹敗了,有前一刻的熱鬧比著,眼下的零落便越發顯得淒荒不堪入目。飛流握著空了的天香露瓷瓶,不知所措的站在園中。

“飛流,現在是冬天,到明年開春它們都會再慢慢生長開花的。”梅長蘇安慰他。

可飛流只是喊:“九兒!九兒!”

是啊,她若在,花都能開得好好的,不管是不是冬季。他也會好好的,無論是不是在京城這陰慘詭譎之地。

有些事思不得,想不得。急急的捧起衣袖,掩住口鼻,伴著劇烈的咳嗽聲,他微微彎下腰,面色漲紅,還勉力忍著,安撫嚇著的飛流。她當日也是這般驚嚇,可他沒有安慰她。還有她手上的傷,也不知好了沒有。有她師兄在,想來,總不會讓她吃苦。

梅長蘇歪在榻上,憊懶的看晏大夫閉目細細為他切脈良久。老大夫眉頭緊蹙,臉上還一副憤憤然神情,不禁讓人有些好笑。緩了緩神,討好道:“我今天可是按照您的吩咐,一直都歇著呢?”

晏大夫睜開眼,嘆了一聲,直言不諱道:“黎綱口中那個叫九兒的丫頭我倒是很想見見,她為你的身體調養的很好,若不是你近幾日急怒,又憂思過度,本不需我前來。”

梅長蘇視線低垂,唇角淡淡的笑幾乎看不見。

晏大夫將湯藥遞過去,他自包裹嚴實的衾被中伸出手接,只咽下一口,便猛然擡眸看向安坐一側,精神矍鑠的老人。

晏大夫哼了一聲:“別看我,這湯藥是吉嬸送來的。”

梅長蘇苦笑:“她倒是跟吉嬸更親近。”

晏大夫半闔著眼不理,半晌,問他:“拋開閑雜的不提,你自己想清楚了,確實要那個丫頭回來?”

梅長蘇頭腦有些昏沈,軟軟的靠在枕上。耳邊是她山澗溪流般的嗓音:“我是來嫁給蘇哥哥的!”……

“你會娶我嗎?”

“會。”

……

他真的沒看到她狡黠的笑容下,埋著的陷阱嗎?……

再紛亂的時局,再險惡的人心,他都能理清楚。唯獨這一樁,他卻不得不糊塗。

第 19 章

被梅長蘇識破後,每日一碗的湯藥索性由吉嬸直接送去,從未間斷。

開始時,吉嬸還防著他要追問,提前打好腹稿,想了各種推脫說辭。誰知宗主壓根沒提起!松了一口氣的同時,吉嬸看著這黑褐色的湯劑,不免又有些氣悶。

又一日,吉嬸送了藥,忙不疊的返回廚房,對著空蕩蕩房屋道:“霓凰郡主來咱們蘇宅了!”

“在哪?”房梁上飄下來一道紅影。

“跟宗主一起在書房。”

梅長蘇披著一領厚實的鬥篷,與霓凰圍坐在炭火旁。因為坐得近,時間久了,他總是冰涼的雙手也浸染了爐火的暖意,有了一絲鮮活的溫度。

“你身體剛剛好,不該這麽快出門奔波。”梅長蘇將手伸出去,更近的懸在炭盆上方。

霓凰笑道:“來探望兄長哪裏算得什麽奔波。而且我也並非是京城中嬌弱的閨閣小姐,身體早已沒有大礙。”

一陣沈默。梅長蘇那雙看起來比尋常女子還纖弱瘦削的手,伶仃的空懸在炭火上方,衣袖滑下來幾分,露出同樣細弱的手腕。

霓凰看著與久遠記憶中截然不同的這個人,有些怔怔。

察覺到她的目光,梅長蘇垂首將手收了回來,重新攏入袖中。

這時,門廊房檐處一聲輕響,屋內兩人都聽見了,齊看向對面的門梁。等了一刻,卻又是寂靜一片。嵌在門框裏的隆冬的灰色天空,像是一幅靜默的古畫,隔了十幾年的光陰,仍是閑閑的掛在那裏,絲毫不理人世滄桑巨變。

霓凰側頭去看梅長蘇,見他俯身去倒茶,像是方才的聲響只是聽差了,但唇角洩露出點點笑意。

她猜到是誰。

接下他遞過來的茶杯,霓凰直言問道:“我該回雲南去嗎?”

換做平日,霓凰不提,他也會勸她返回雲南。她是南境女帥,風采不輸男兒的女中英豪,本就不應泥足於京城勾心鬥角的權欲爭鬥中。如今,他知道,她問的不止如此。

可他該如何作答?他誤了她十二年!難道十二年後,他的歸來只是為了告訴她,她固守的其實什麽都沒有。

融融的爐火燒在他們之間。

“兄長是覺得有愧於霓凰?”她又問。

他確實對她有所愧疚。事實上,承認愧疚已經是一種回答。

“霓凰……”他什麽都不能說。一個人有幾個十二年,更何況是女人。他說什麽都會是推脫。

所以,她來說。

“兄長何需有愧?若為了這十二年的等待,更加不必。我空守這十二年,並非只因林殊哥哥,當年父王驟然戰死沙場,我臨危受命,自此鎮守南境。曾立誓,青兒一日不能承擔雲南王重責,我便一日留在穆俯,直到他成年襲爵,能當重任為止。”說到此,霓凰展顏一笑,眉宇間少了幾分果敢英姿,多了一絲女性的柔美,甚至是少女般的純真嬌美。

“即便沒有那樁少時的婚約,你依然是我的林殊哥哥,是霓凰在這世上最親之人。對我來說,你還活著,便是最重要的事。如果今日你我易地而處,兄長可會對霓凰苛責惱怒半分?如若不會,兄長當知我此刻心境,最是不想你有半分愧疚傷懷。”

梅長蘇心中像是被這炭盆中的火燙過,又暖又疼,卻說不出一句話。如果沒有那一場巨變,他們都還是少時模樣,沿著父輩劃下的也是自己甘願的道路走下去,他們也許會將那份青澀情感走成刻骨銘心,成為彼此毫無懸念的另一部分。但是,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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